高华

秋天的早晨

乌兰布和沙漠边缘

这条地图上尚未标出的路

风的手写体书写着它前世今生

蹉跎和神奇

天空高远

远去的驼铃声，变成风的种子

长出废墟、残垣断壁和

一条往来无故人的路

这里风永远在吹

吹散了路也吹散了生动的日子

曾经繁荣被时间的灰烬湮灭

曾在这条路上走过的人

书写了一段历史的草书

牵着骆驼，像骆驼一样

瑀瑀而行

也有少年终其一生，拎着风的

影子，背井离乡

我的脚或许正踏在他们的脚印上

我愿用一种原始的方式

表达敬意，怀着他们的乡愁

天地逆旅，几个世纪恍如一瞬

遗迹或废墟，是徘徊冥想的地方。

安久庙、骆驼泉、神树、神泉

是一个个连续的节日，还是

苦涩泪滴的化身？

这条路就是一个江湖，它的气息

已随风而去

那波动的只是片段

流动的光是沙漠上古老的苔藓

沙枣果香，骆驼群和野羊的哀怨

更多细节，被沙棘和梭梭林覆盖

前人脚印上，已长出了沙冬青

风中土腥味在与沙葱花对抗中

达到和解

古道旁的枯树，是伸向天空

招魂的手，撕扯着风的幡

安久庙里纸醉金迷

神树下叶子的眼泪

骆驼泉边久远的传说

神泉流淌遥远的乡愁

有时单独呈现，有时交叉重叠

不同部族、方言不绝如缕

在我体内左冲右突

更多疲惫的故事卡在沙丘中

风装上马达，比时间快了半步

这半步，带走了多少生命与死亡

盐堆积在白骨上

分不清是盐还是白骨

沉睡千年的魔盒

在滚滚车轮卷起的黄沙中

被打开，沙漠优美弧线里

隐约传来骆驼悲鸣声

我是个局外人，匆匆而过

风修改了古道的等高线

一次次走到穷途末路

听着身体里震颤的声音

只去想象，不去虚构

不与风争辩

让视野馈赠、幸存下来的

储存到眼中

我看到

我跟随的驼队正跋涉在沙海中

古道影子摇荡着地平线，连接

市井与村落

连接着弯弯曲曲的悲壮的

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