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1月18日
钱永广
快过年了,我回家看母亲,晚上洗过脚后,母亲从箱底里拿出一双新布鞋,说是为我准备过年的新鞋子。母亲的话,一下让我想起了童年。
我小的时候,常为没有鞋穿而苦恼,只有到过年时,才能穿上母亲做的新布鞋。那时候,印象最深的是,在每年母亲为我准备新布鞋前,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我只能穿着妈妈缝制的布鞋,我的大脚趾就像从蛋壳里刚孵化出来的小鸟,从开了口的鞋端探出头来,后鞋帮已烂了一块,因为保暖不够,脚后跟生了冻疮。这是孩童时代,常为自己没有鞋穿而发愁的我。
那个年代,我就盼着过年,因为只有到年底,母亲才会丢下手中那永远也干不完的活,她才难得有时间为我们兄妹几个缝制新布鞋。由于家中人口多,要保证每人都能在过新年时穿上新布鞋,母亲常常一人在油灯下千针万线熬至深夜,紧到新年到来,在新年的鞭炮声中,我们的新布鞋也做好了。
从穿上新布鞋那一天起,父亲总不忘在耳边叮嘱我们要好好爱惜。
后来我上了初中,第一次离家去6公里外的学校去读书。上学第一天,我发现班上有同学穿着一双黄球鞋,虽然那双球鞋已褪了光泽,但仍足以让我为之怦然心动。回家后,我把买双球鞋的愿望告诉了父亲。父亲刚从粮站卖粮回来,手里捏着一沓钞票,他还沉浸在卖粮的喜悦中。可父亲说,这卖粮钱,还有紧要处花。到了年底,就要过年了,我缠着父亲给我买一双新鞋,就这样,那年父亲花了6元钱从集市上买回来一双崭新的球鞋。年三十的晚上,我特意把球鞋放在床头,一遍遍端详着,闻着那橡胶味,感觉那味道就像沁人心脾的花香,幸福和喜悦在我心头久久荡漾。此后,我穿着这双黄球鞋,步行早出晚归奔波在家与学校的路上。因为有了这双黄球鞋,虽然家与学校有好几公里,但我也未觉得来回赶路的苦,而且常常是一边走,一边嘴中哼着快乐的曲调,很是惬意了好长一段时光。
第一次穿皮鞋,是我16岁那年。那年过年前,父亲去县城看望一名亲戚,回家时亲戚送给他一双旧皮鞋。虽然鞋面已有好几道褶皱,而且开了一条裂缝,但父亲仍把它当作宝贝一样带了回来。那双皮鞋约有41码,可我的脚只有38码,因为大了很多,我穿上它走路,鞋跟就会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因为是第一次穿皮鞋,我自然是敝帚自珍,为了穿它,我甚至找来一团棉花塞在鞋子里。当我穿着皮鞋走在街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时,人们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那种无与伦比的优越感,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
后来上大学,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家门。记得那一年春节前,我放寒假回家,为使我能有一双像样的鞋子,父亲专门到县城为我买了一双鞋。从此我基本不穿母亲做的布鞋了。后来我有了工作,拿了工资,我基本上只穿皮鞋了。
我从对布鞋的渴望,到对球鞋的向往,再到现在感到皮鞋也不怎么好穿。如今又要过年了,尤为让我感触的是,母亲已经70多岁,细心的母亲仍执意为我缝制新布鞋——这哪里是一双布鞋,这分明是母亲为我缝制的一针一线的爱啊!
从小时候过年,我对一双新鞋的渴望,到现在内心已经没有了小时候过年的激动和喜悦,此间岁月沧桑。但看着已是白发苍苍的母亲,在日子最深处,鞋子给予我的记忆像母爱一样,仍长久地温暖着我,并让我永记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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