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9月11日
胡兆喜
30年前,父亲掮着破旧的棉被,拎上叮当作响的锅碗瓢勺,豪情万丈地走进校园,踏上教书育人的人生舞台;30年后的今天,父亲又卷起简陋的行李,依依不舍地走下讲台,告别了校园。留下了30年的辛勤汗水和一腔热血,父亲,带回村庄的是一头如雪的白发,以及对杏坛难分难舍的一世情结。
18岁那年,父亲考入一所师范学校,然而第二年,父亲患上重病。本就贫困的家庭为了支撑父亲的学用已是一贫如洗,再也无力筹钱为父亲及时治病。饱受着身体和精神上双重折磨的父亲只得中途辍学回家。病情好转后,体弱的父亲挑着工具箱,四乡八村为乡人修伞配锁,聊以谋生。碰巧外乡一村小走了老师,学校了解父亲的情况后就让他留在那儿顶了缺。从此,父亲便和三尺讲台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他乡教了5年书,父亲婉拒人家一再请留,回到家乡,央求村长在村里办所小学校。父亲的请求得到村里人的拥护,于是父亲就把家里的三间茅草屋当作教室,寒来暑往地教出近十茬学生。后来“文化大革命”开始,父亲办的学校也停了……恢复高考后,父亲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师范学校。两年之后,父亲走进了镇上的学校,终于成为名正言顺的国家教师。
踌躇满志的父亲心怀万丈豪情走上新的岗位,留下母亲带着我们一群不谙世事的孩子在乡下艰辛劳作。常常被生活重担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母亲难免就对偶尔回家的父亲发怨气:“你不问庄稼也不顾孩子,这个家你不要了吗?”父亲总是一脸愧意地笑呵呵地说:“我的时间被耽搁太多了,我要把它追回来啊。再说,我的底子薄,一边教书还得一边学习,否则误人子弟,人家会骂咱的呀。”母亲虽然埋怨,却也是知事理的人,从未因农活的繁重而拖累了父亲的工作。
正当父亲一往情深地站在讲台上挥洒汗水,播种知识时,一纸无情的退休令硬把他拉了下来。父亲急红了眼,找校领导,跑教委,说:“再让咱教几年书吧。”但最终父亲还是卷了铺盖,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深深的不舍回到乡下老家。
母亲告诉我说,退休回家的父亲整日急得唉声叹气,坐卧不宁。我打电话让父亲来我这里散散心。一进门,父亲就搓着双手讷讷地说:“咱急呢,闷得慌哩。唉,捏惯粉笔的手呀,握啥也不灵便了,听惯书声的耳朵听啥也不舒坦……”望着满屋子里转悠的父亲,我安慰说:“您已经奋斗大半辈子了,桃李也算满天下,该歇歇了。再说,我这支‘蜡烛’不正在灼灼燃烧嘛。将来啊,您的孙子学业有成,他也会走上三尺讲台,传承咱们父子两代人的事业。”在父亲欣慰的笑容和默默赞许的目光中,我仿佛看到眼前一支、两支、三支……红红的蜡烛一边流着热热的眼泪,一边放射着灿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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