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

随着秋季的到来，倭瓜（南瓜）大量上市。妻说要做一顿新鲜菜肴，原来是烩倭瓜，就是用倭瓜、豆角和土豆做成的大烩菜。看着餐桌上软烂入味、鲜香适口的倭瓜烩菜，60年前家乡的记忆一下子浮现在眼前。

我小的时候，正是我们国家最困难时期。勤劳的母亲在我家的房前屋后开荒种地，种下很多瓜果蔬菜，其中就有倭瓜。在众多蔬菜中，倭瓜应该是最好种的作物。在妈妈的指导下，我用小铁铲在田头地脚翻起头天浇湿的泥土，撒下几粒倭瓜籽，再轻轻拍实，不几天两片嫩芽就像两个小手破土而出，怯生生承接着阳光雨露的爱抚。不用一个月，倭瓜便吐出嫩绿的细秧，像蛇一样向前爬去。除了正头以外每隔一段，便有一枝旁头生出，切掉旁头，正头才可健康延续。随着瓜藤的延伸，第一枝杈间开出一朵形似喇叭花的嫩黄花儿，紧接着又开一朵，我们按照妈妈的指点，将第二朵棒槌形花蕊的花套在菊花形花蕊上。后来才知道，这叫雌雄相配，也就是人工授粉。又过了一个多月，瓜秧蹿出4米之多，雄花多雌花少，妈妈只保留了两朵，其余全部切掉。妈妈说，倭瓜只能保留一两朵，再多就长不好。此时再看瓜秧，拇指般粗的瓜秧上一个比一个大的倭瓜由浅绿到深绿整整齐齐地安卧在硕大如葵的瓜叶下乘凉。再看那瓜叶，直直的茎托起叶，远远望去，就像铺在水面上的荷叶，郁郁葱葱，煞是喜人。转眼间进入秋季，我们将一个个成熟的倭瓜摘回家。先放在屋檐下面，像一道小小的彩色的墙，上冻之后，又都搬进柴房里，我们的饮食便在早饭或晚饭中有了倭瓜伴随。

在那些缺油少肉的日子里，妈妈千方百计将倭瓜变着花样，有烤倭瓜、倭瓜汤、倭瓜饼。将倭瓜切成小块，与大米一起煮，然后搅成糊状的倭瓜粥；将倭瓜切成小块，与米饭、蔬菜等一起炒的南瓜炒饭。我们认为天下最好吃的是倭瓜馅饺子和乱炖。一家人围坐在小红桌边，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喝着甜丝丝的南瓜粥，感觉到如吃山珍海味一般。姐姐突然哼起了老师前不久教会的革命歌曲：“红米饭那个南瓜汤啰嘿啰嘿，挖野菜那个也当粮啰嘿啰嘿，毛委员和我们在一起啰嘿啰嘿，餐餐味道香味道香嘿啰嘿……”我也半生不熟地附和着。这首歌颂革命战士顽强意志的歌曲也提到了充饥的南（倭）瓜，可见倭瓜在那缺衣少粮的战争岁月里实实在在充当着填饱革命战士肚子的粮食角色，为革命胜利做出的贡献也是不可磨灭的啊！

倭瓜浑身都是宝。新鲜水嫩的花儿炒鸡蛋、点蛋花汤，甚是美味；卷上调制好的馅料，裹面糊煎炸或上屉清蒸；可以制成口感软糯、鲜香诱人的倭瓜花饸。嫩倭瓜蔓可拌凉菜，亦可清炒，和花儿一起晾成干菜，留待冬天与干豆角一起，烩入炖猪肉的大锅菜。瓜瓤的籽，晒干了炒一炒，实在是好吃的干果。只是当年为了换一些鸡蛋之类的食物，几乎全送到了供销社。实在馋了偷偷抓一把，也总让妈妈发现。现在日子好了，倭瓜又成了调剂生活的佳品而受到青睐。原来倭瓜不仅绵甜适口，而且蕴含丰富营养，还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倭瓜中含有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维生素、微量元素等多种营养成分。可以调节胃肠道功能，保护胃黏膜；可以促进肠道蠕动，促进消化，防治便秘；可以保护视力，预防视力退化；可以促进人体的新陈代谢，调节血糖。经常吃，可以补锌，促进人体的生长发育。倭瓜中还含有多种氨基酸，可以提高机体免疫力，增强抗病能力。

倭瓜和劳动人民一样朴质无华，不像有的蔬菜那样娇气。从下种开始，不需要精心培育，无论是碱地还是旱地，它都能生长，遇到恶劣天气吐出的丝紧紧抓住地面任多大的风也休想吹走瓜秧。它的保存贮藏更简单，上冻之前，只堆在屋檐下即可。寒冬时节白菜和茄子等蔬菜早已冻硬，倭瓜却岿然不动。

倭瓜其貌不扬，但有着顽强的意志，经受住天旱盐碱、狂风暴雨，扎根大地，面向蓝天。任人评论丑美全然不在乎。它有自己执着的追求，一经播下，就要尽力长大。即使瓜秧枯萎，也要托出沉甸甸圆滚滚的果实，为劳动人民度过饥荒，贡献了从瓤到籽的一切。倭瓜的无私奉献，不正是劳动人民不屈不挠、不骄不媚、铮铮铁骨的品德和气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