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智

八百公里

并不是哈布达日的全部

在阿拉善的脊背上

我们用半生的时光寻找出路

被荒凉喂养过的眼睛

只能更加贪恋远方

然而再快的车轮

也追不上荒原老去的速度

戈壁滩展开再展开

沿途的风过滤了尘世的声音

在一千年里

星辰是它唯一可交谈的伙伴

一只仓皇的狐狸在山岗上消失

它的祖先也曾路过这里

并且留下过气味

干涸的河道里，古老的胡杨伤痕累累

面对雷电和洪水

它交出了臂膀和根须

交出了仰望的姿势，把腰弯向大地

但它拒绝交出活的权利

对于那些挣扎的枝干

你无法通过年轮，计算它的年龄

如同无法通过脸上的皱纹

看清人心的沟壑

谁说红色的雅丹

是阿拉善陈旧的伤疤

就在昨夜

凌厉的雨水又把它的胸口切开

新鲜的伤口已经在清晨凝结

疼痛，只在想象中存在过一晚

那么多的雨水，精心雕刻着雅丹

把红土雕成城堡，把晚霞雕成山峦

哈布达日的黄昏，稍纵即逝

我还来不及把一杯酒敬给落日

而在此前的时间里

可能只有骆驼在此徘徊

它们早已经知道了雅丹的答案

知道了落日到雅丹有多远的距离

搭起帐篷吧，向哈布达日借宿一晚

入睡前，一场中雨如约而至

在漫天的雨声中

我听到有一头骆驼

缓缓走到帐篷外

将巨大的身躯倚在我薄薄的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