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敏

小时候，养鸡是家里的一件大事。

我家住的是平房，前后左右的邻居，家家户户都养着几只或十几只鸡，这些鸡白天散放，自己找食吃，省下些粮食。早上打开鸡舍门，公鸡、母鸡和小鸡，争先恐后涌出鸡窝，直奔草地觅食。每天家里的剩菜剩饭，倒入鸡食盆中，再拌点麸皮，撒些碎米喂鸡。

每到春夏季节，有的母鸡奓起羽毛，抱蛋卧窝开始孵小鸡。先从自家鸡蛋里选一部分作为孵蛋，数量不够，就拿自家的鸡蛋跟别人家调换。母鸡孵小鸡的季节集中，谁家里有品相好的母鸡或下的鸡蛋大，四邻都知道，到王大娘家换几个芦花鸡蛋，去刘阿姨家换些大黑鸡蛋。经常是好鸡蛋、大鸡蛋几家争相去调换，根本剩不下。为换好鸡蛋，多少天前就开始预约，甚至走到几里路外熟人家换鸡蛋。

有的人家养的母鸡少，没有抱窝鸡，就跟邻居、好友或熟人家去借。等抱窝鸡带完小鸡后，还人家抱窝鸡时候，会一并送上几只雏鸡，这几只小鸡，算是顶账，还了借用抱窝鸡欠下的人情。

孵小鸡，是养鸡的一件大事，关系到家里有没有鸡蛋吃，留养的小公鸡长到中秋节和春节，是过年过节饭桌必备的硬菜。我家抱窝鸡孵小鸡的事情，由母亲操办。选备好孵蛋，在家里光线暗淡的床底，准备好一只筐，筐底铺上厚厚的稻草，孵蛋码放在稻草之上，再将抱窝鸡抱进筐里，隔几个小时要喂食送水，让抱窝鸡专心孵蛋。

孵化过程中，母亲会将抱窝鸡肚子下的每一只鸡蛋拿出来对着灯光照一番，看看鸡蛋里有没有网状红血丝，如果没有，就说明是“忘蛋”，这种“忘蛋”是孵不出小鸡的。

孵蛋20天后，稚弱的小鸡在壳里长成形，小鸡尖嘴啄破蛋壳，脚爪和身体有了力气，撑开蛋壳，稳稳站立。几天之内，毛茸茸的小鸡仔就全部出壳了。它们有的钻在母鸡的腹下，有的跳在母鸡后背上，小鸡刚出壳，就能啄食黄灿灿的小米了。

母鸡带小鸡在地上活动，集体出动找食。母鸡两只爪子则不停在地上刨开表土，咯咯地呼唤小鸡。它们在户外草堆下、菜地边、空地上，吃蚯蚓、蚂蚱、虫子。一场大雨来了，母鸡撑开双翅，让小鸡全部钻入身下避雨，直到雨停了，母鸡浑身湿淋淋的。

整个多雨高温的夏季，是母鸡带小鸡长大的阶段。小鸡身上长出不同颜色的羽毛，从体态上看，很容易分辨出哪只是小公鸡，哪只是小母鸡。

随着小鸡一天一天长大，母鸡逐渐疏远自己的小鸡，啄撵它们，让它们自己找食吃。母鸡离窝后，小鸡也就独自觅食了。

抱窝鸡孵蛋非常专心执着，不一定随着养鸡人的意愿。邻居家有一只母鸡把鸡蛋下在一个草堆洞里，在里面抱窝孵小鸡。有一段时间，邻居到处找这只下蛋鸡，总也找不着，以为丢失，或让黄鼠狼叼走了。忽然有一天，这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骄傲地回了家，主人喜出望外，没用费心，家里多了一群小鸡。

养鸡的日子充满了烟火气。看着小鸡们一天天长大，心中满是期待。那些年，鸡给家里带来了鸡蛋，带来了欢乐，也带来了逢年过节时浓浓的温馨氛围，每每忆起，心间便涌起无尽的亲切与眷恋。

本版绘图 齐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