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故事

清秋

每天早晨我都是步行去赶单位的班车，在走过小区外的小马路时，总会遇到一位中年男子骑着一辆老式的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我想那一定是他的女儿。每当这位瘦弱的父亲从我面前经过时，我可以感觉他骑车时小心谨慎的样子：女孩儿紧紧依偎着他，满脸都是幸福、安全的神情。

每到此时，年已五旬的我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的父亲。如今，老人脸上早已布满了岁月的沧桑，但我能感受到埋藏在父亲心底深处的爱，四周的景物一下子在我眼里模糊……

30多年前离家去上大学那天，我第一次觉得父亲的唠叨绝不比母亲逊色。他送我去车站，一路上不停地嘱咐与叮咛，很多说过的话不停地重复一遍又一遍，直到父亲终于发现我不耐烦的神情时，才不好意思地闭上了嘴，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局促不安，仿佛成了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就在那一刻我的眼睛也湿润了，直觉告诉我父亲不再年轻力壮，他已经开始变老。车终于来了，我急急接过父亲手里的背包，逃似的跳上了车。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耳边传来了父亲低声的叹息，我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20多年前我结婚的那天，当仪式结束时，母亲紧紧握着我的手说了一连串的“好”，后来还拉住我爱人嘱咐再三，主要是说我平时“好吃懒做”，今后要多担待些。我着急地寻找父亲的身影，希望半生要强的他能够安慰脆弱的母亲，可是怎么也见不到他。后来母亲悄悄告诉我，那天父亲喝得多了些，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傻傻地笑，然后不知道为啥又哭了起来，我的心立时有股酸疼在蔓延，原来父亲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父亲不善言辞，从未说过任何动听的话语。曾经，我为“破译”母亲眼里的爱而激动时，常常忽略了父亲同样充满了爱的眼神；曾经，我拉着母亲柔软的胳膊轻声撒娇时，却忽略了背后有一双朝我张开的手臂，在得不到回应之后，无力地垂下。似乎从未见过父亲开怀大笑，也不曾见过父亲泪流满面，或许是自己从来不曾在意的缘故，在我这个做儿子的眼里，父亲是一个永远含蓄的男人。他深沉的爱埋藏在心底，让儿子无法触摸。他偶尔的眼神流露，还有嘴里那些含糊不清的话语，使我从来读不懂父亲眼里那些一闪即逝的光芒。

如果把母亲的爱比喻成一条欢快流淌的小溪，清澈见底，那么父亲的爱则是巍峨高山，挺拔矗立。那日清晨，当我再次看到中年父女静静远去，恰好散步的父亲向这面走来。真想用颤抖的双手去触摸那座山，我终于看见了升起的太阳映红了父亲的脸。那一刻，我终于读懂了什么是“父爱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