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8日
齐艳芳 绘图
■市井故事
杨星灿
那次,妻子生病住院,我不在家。我究竟在哪儿呢?因年代久远,已记不清了,可能是在公乌素煤矿的采掘队,也可能是在内蒙古第二通用机械厂的车间里,或者是在千里山钢铁厂的高炉旁……
1977年7月的一天早晨,妻子说,右下腹有点疼,用手揉了揉不顶事。上班后,我领她到乌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就诊,大夫检查后开了点止痛药,就让我们回家了。恰巧,那天我已约好到一个单位采访。那时,乌海市刚成立一年多,《内蒙古日报》和内蒙古人民广播电台尚未在乌海建立记者站。我和这两家新闻单位的不少编辑、记者都比较熟悉,有些时效性较强的新闻,他们来不及下来采访,就打电话让我采写。刚好,前天他们又来电话了,要我采写一篇乌海市一些单位贯彻全国工业学大庆会议精神、深入开展工业学大庆活动的报道。看着妻子吃了止痛药,腹痛缓解了一些,料想不会出什么大事,我也就放心地去采访了。
后来妻子跟我说,那天下午,右下腹又痛了起来,而且一阵比一阵痛得厉害,还有点恶心,想呕吐。家里没有电话,又不知道我去了哪个单位,无法和我取得联系,也无法打“120”,街上也没有出租车。两个年幼的女儿吓得哇哇直哭,13岁的儿子急得团团转。时间就是生命!在这紧急关头,儿子毅然决定,用自行车把他妈赶快送到医院去。7月流火,酷热难当,太阳悬空,大地热气腾腾。路上行人稀少,个个步履匆匆。妻子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儿子在前面使劲推着,热得汗流浃背,大女儿用手扶着她妈,小女儿紧紧拽住车座跟在后面,在太阳暴晒下艰难地行走。看到这种情景,有人赶快过来帮忙推车子,并叮嘱孩子:“慢点,小心!”也有人竖起大拇指,为孩子们点赞。我家住在矿务局先锋区(现国家能源集团煤焦化公司办公楼南面),离医院近1公里的路,有两段全是砂石土路,很难走。3个孩子吃力地推着自行车,1个多小时才走到医院。妻子腹痛难忍,两个女儿紧紧跟着她寸步不离,儿子在楼里跑上跑下,全靠他一人忙活。医生诊断后叫妻子马上住院,住院手续很简便,妻子拿出公费医疗本,记上账,不用交押金,手续很快就办妥了。
乌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前身是海勃湾市人民医院,位于千里山东街南侧(现青山市场对面博泰佳苑小区),建于1960年,当时叫桌子山矿区人民医院,只有两排窑洞房,后来在窑洞房南面建起两排平房。1968年,拆除窑洞房,建起一座4000平方米的双层“工”字形楼房,一楼是门诊,二楼是病房。那天,我下去采访还挺顺利,晚上六七点钟回到家里,突然发现情况不妙:院门紧锁着,隔着1米多高的土院墙,看见院子里放的自行车不在了,喊了几声孩子的名字也没有回应,屋里黑灯瞎火,静悄悄的。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隔壁李嫂听到我的喊声,马上跑出来告诉我:“哎哟我的妈呀,你可回来了!小巩住院了!”我二话没说,撒腿就往医院跑,到了二楼病房,看见妻子正躺在病床上输液,3个孩子紧紧围在她的身边。孩子们看见我回来了,马上跑过来对着我大哭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看着孩子们无助又无奈的样子,我心头一阵酸楚,马上背过脸去,擦掉眼泪,安慰他们说:“不要哭了,都是爸爸不好,爸爸不是回来了嘛,爸爸不走了。”
妻子住院后,主治大夫叫姜鹏起,是医院著名的外科医生,和我是山东老乡,我曾经采访过他,和他比较熟悉。他告诉我:“你爱人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做手术!”接着,他似乎带有责怪的口吻反问道:“你干吗去了?下午怎么没来呀?”
我说:“下去采访去了,这不是刚回来嘛!”
姜大夫又严肃地跟我说:“你可真行啊,老朋友!多亏你这几个孩子把你爱人送来得及时,否则会很危险的!现在,术前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你签字呢。”我心想,采访完,单位领导本来要留我吃饭住下的,幸亏我没有住下,坚持要返回来,否则,这可怎么办?
我签完字,护士马上把妻子推进手术室。我和孩子们在手术室门口静静地等着,时间像凝固了一样,一分一秒,都是那样难挨。大约两个小时后,妻子被推了出来。姜大夫告诉我:“手术顺利完成。”我和孩子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在妻子住院期间,我一边陪床,一边写稿,妻子出院了,我的稿子也写好了,及时发给了报社和电台。
妻子第一次住院做手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每当我想起那天下午3个孩子用自行车推着他们的妈妈去医院的情景,至今我还有些内疚,总觉得有失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挺愧对妻子和孩子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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