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杨志坚

老旺原名是王旺，比李二小两岁，但李二就喜欢叫他老旺，而不是老王。

李二眼中的老旺，是一个粗黑的汉子，个子不高，干活却很利索，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不少。据说老旺常年在工地干活，手臂粗壮有力，有时也学着其他人承包些小活，虽很累，但能多挣点，所以老旺并不在乎。

李二认识老旺，是在大哥家。两人只是认识，并无啥事相交，也就谈不上深浅。

老旺是李二大嫂的妹夫。李二的大嫂有一个胖得出奇的妹妹，常年吃药，还时常住院，听大嫂说把老旺拖累得够呛，家底基本全用于此。李二觉得老旺甚是可怜！

那天正上班，李二收到老旺的微信好友申请，李二想都没想就通过了。

几天后，李二在朋友圈看到一则“水滴筹”，是老旺发的。李二点开一看，是老旺的老婆又住院了，看起来病得挺重。其中有捐五元的，十元的，最多的捐了五十元。李二捐了三百元，不算多，只想尽点心意。

随即，老旺在微信上说了许多感谢的话。李二看着手机上有些夸张的文字，并没在意，只是回复不用客气，让老旺好好照顾老婆，也好好照顾自己。

自此后，两人再无啥联系，老旺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李二的微信通讯录里。

那年春节，李二回家看望大哥，正准备吃饭时，老旺来了。饭桌上，老旺坐在李二旁边，脸上挂着些许尴尬，不住地说着家里的情况，说老婆的病情，说孩子的学习，说欠款多少，说人情的往来，絮絮叨叨，反反复复，显得有些笨拙。饭桌上几乎成了老旺一个人的苦情诉说，其他人吃着饭，感叹着，同情着。李二笑着听着，心里觉得老旺挺苦。

临走时，老旺硬要把两包饼干塞给李二，说是感谢李二的捐助。李二不想接，但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

然后，两人又没了联系。老旺好像消失在李二的世界里。

又过了很久，老旺突然给李二发消息：“在吗？哥。”当时李二正忙着，看到后并没立刻回复老旺，想着忙完手头的事再回也不迟，结果没想到竟把这事忘了。等回到家，老旺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李二此时才想起没有回复老旺消息的事，赶忙接通：“喂，老旺。不好意思啊，正要给你回消息呢，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没事，没事，想着你肯定在忙，所以等你下班了才联系你。”

“老旺，是——有事？”

“倒也没啥大事，就是……就是你弟妹……又住院了，这次情况不太好，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听声音似有些哽咽。

“呀！这么严重？”李二没想到是这情况，立即就明白老旺可能是……。

“是啊，家里已经空了，能借的亲戚都借遍了，想——你看能不能——”

李二没多想，觉得这种情况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难的，好多事都难以启齿，李二是知道的，那年父亲生病也是这般情景，就说：“需要多少？”

“我本想着听医生的话回家，可……我不想就那么看着、等着，尽点心也好啊，所以想买个呼吸机，可那个机器要两千多啊，你看——”

“好，我马上转给你！”李二通过微信转给老旺三千元。

“谢谢，谢谢哥，谢谢哥！等有钱了立马还给你！”

“不用急，看病要紧。”

这事后来李二的老婆知道了，感叹唏嘘之余，只说借就借吧，老旺真的挺可怜的！只是这钱怕是……

没过多久，李二听大嫂说，老旺的老婆去世了，老旺总算是解脱了！

那天，李二老婆说老家院子里有些瓷砖掉了，需要修补，找了好几个人都说活太小，要价高了显得不地道，要价低了又不值得，都不愿意接。老婆正愁呢！

不知道老旺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直接找到李二老婆，说这些活他可以干，就直接开始干活了，其他的啥也没说。李二老婆想着，反正找不到人，就让老旺干吧，等活干完了，工钱什么的都好说，多给点也无所谓。更何况还有那三千元呢！

老旺的活干得挺漂亮，没几天就结束了，李二老婆很满意。等老旺收拾工具准备离开时，李二老婆叫住老旺，想说说工钱的事，并感谢一下他。老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姐，我知道你要说啥。只是我还欠着哥的钱呢，可我没钱，哎！你只要把材料钱出了就行，工钱什么的我怎么好意思要呢！以后有啥事，您支会一声就行。”李二老婆就没再说什么。

李二后来打听了一下，老旺的工钱要比欠的钱多出好多。李二觉得老旺本就不宽裕，就在微信上把工钱转给老旺，但老旺并没有接收，只是回了许多感谢的话！

后来但凡李二家有事，无论大事小事，老旺必到，来了就开始忙前忙后，几乎不停歇。

但平时老旺并不主动联系李二，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李二的世界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