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故事

刘勇

端午节是中国最古老、最温情、最富有文化内涵的传统节日之一。每逢端午节来临，我首先想到的词就是粽子。虽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名词，却牵动着我太多的记忆、太多的思绪、太多的情愫、太多的感念。儿时的我，端午节最想吃的食物就是粽子；成年的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包粽子。

我的端午节，始于母亲手中揉搓的五彩丝线，终于母亲亲手包的粽子。

清晰地记得，每年的端午节，母亲早起就坐在床沿，细心地为我们揉搓丝线并搭配好，慢慢蹲下来给我们的手腕、脚踝处系上由五种颜色丝绒编织而成的“护身彩绒”，并叮嘱我们要戴到六月六。

后来我才知道，这“护身彩绒”又名五色丝。白、红、黑、黄、蓝五种颜色分别对应着阴阳五行学说中的金火水土木，也蕴含着古人借东西南北中五方神力防五毒、驱邪去祟、祈福避祸的纯朴愿望。彩绒丰富多样的颜色、柔软细腻的触感给我以极大的感官刺激，我和弟弟妹妹一唱一跳地出门与伙伴们分享我的小欣喜。

母亲的丝线配色讲究，编织手法别致，我们总要在同玩的小朋友面前炫耀一番，得到小伙伴们的称赞，心里就开心得不得了，美得走路都扬眉吐气。只是无论彩线做得多好，端午节过后的第一场雨来临，还是要把它们丢掉。一直都记得扔的时候我和弟弟妹妹有多么不舍得，一句一句地问母亲：“这么漂亮的彩线为什么要扔了呢？”母亲就会告诉我们，你们这一年当中的灾病都会随着彩线去了，顺着河水漂走了。

晌午过后，妈妈催促我回家用艾水洗脸。到家时，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家门前摆放着艾叶水。我和弟弟妹妹不情不愿地洗脸。妈妈贴心地询问水温是否合适，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艾水顺着妈妈的手和毛巾溢满我的脸、打湿了我手腕上的彩绒，艾草的浓烈香气浸透我的鼻孔。正如前人所言，艾叶的药效借助温和热力，使我神清气爽。那时的我对妈妈说的“用艾洗脸是杀菌消毒的”深信不疑，尽管并不知晓“菌”“毒”为何物。这个步骤完成之后，父亲和母亲便去伯父家一起包粽子。

母亲的粽子与五彩线、艾叶，就这样陪伴着我度过了虽不寻常但充满幸福的学生时代。直到我参加工作，有时回家探亲，只要有条件，母亲就会为我包粽子。每逢在外地工作的我们回家，她仍会乐此不疲地为我们包粽子。这期间，我和妻子也跟着母亲学习包这种北方印记鲜明的三角粽子。

工作后，举家寓居异地，每逢端午节，只要不是出差在外，我都会与妻子一道包粽子，因为儿子也爱吃这种三角粽，更因为包粽子的过程，也是我惦念、感恩母亲的过程。

在端午节的粽香里，我的思绪缓缓地勾勒出村中那沟壑深深的井石，想着村口百年老树斑驳的模样，想着故乡婀娜多姿的倩倩身影，心中的思念如一池缱绻，融化在蜜粽的甜香里。粽香深处，有我对母亲深深的思念。

粽叶依旧如此飘香，只是没有了妈妈的味道，也没有人再给我们编织五彩绳系到我们的手腕上和脚腕上。

而今，从书页间再次拿出属于童年的五色丝线，感受到那段记忆离我越来越远，我敲骨吸髓地拼起我的记忆残片，想要留住那些珍贵而美好的瞬间，记住那一夜系着五色丝、刚吃完甜粽子的我，是如何伴着艾叶的芳香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