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言染鬓霜

2025年06月20日

蝶梦 摄影 (李陶)

柯贤会

我不知道白发是什么时候爬上了鬓角,占据了我的头顶,我只知道这肆无忌惮的白发一直在我头上兴风作浪,让我心神不宁。

起初,那几根白发还像害羞的孩童,怯生生地躲在右耳后方。一次饭后,妻子突然凑到我身旁,眼神里满是惊讶:“哟,这儿有叛徒!”说着,她立刻化身“白发卫士”,小心翼翼地拨开我的头发,每发现一根白发,就轻轻地用镊子夹住,然后缓缓地连根拔除,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摘取一朵带露的花。那一刻,我看着镜子里她专注的模样,心中满是温暖,仿佛这不是在拔白发,而是在守护我们的青春岁月。

我对着镜子端详,看着被拔掉白发后的头顶,以为这样就能将岁月的痕迹抹去。可不过三五日,左侧鬓角又冒出几根银丝,它们像是在向我挑衅,嘲笑我的天真。这次,我亲自上阵,坐在镜子前,紧紧盯着那几根刺眼的白发,深吸一口气,咬牙将它们连根拽出,我得意地说:“看你们还敢不敢冒出来!”

此后,我开始频繁地与白发作战,每天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寻找那些新冒出来的白发。

母亲看着我日渐斑白的鬓角,总会轻轻叹气:“这是遗传你父亲的。”母亲的话语让我的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头。父亲一辈子守着几亩薄田,用佝偻的脊背撑起我们七口之家。记忆中的清晨,天还未亮,父亲便扛着锄头出门,身影在朦胧的晨雾中逐渐远去。为了供我和弟弟妹妹读书,他不知疲倦地劳作着,深夜才披着月光回家。那些年,他的皮肤被烈日晒得黝黑发亮,手掌布满厚厚的老茧,头发也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白霜。

最让我难忘的,是我考上大学那年,44岁的父亲送我去坐班车。阳光照在他的头顶,我这才惊觉,他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白了大半,那些白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像是岁月刻下的深深印记。父亲不善言辞,只是默默地帮我提着行李,时不时叮嘱我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车要开了,他向我挥手,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闪烁着不舍的泪光。三年后,积劳成疾的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临走前,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摸着我的头,轻声说:“别太累。”如今想来,我这过早出现的白发,或许是继承了父亲。

妻子则嗔怪我是个急性子。她常说:“你啊,心里搁不住事儿,头发能不白得快吗?”仔细想来,这话倒也不假。工作上的事,我总想着尽快解决,生怕耽误一分一秒。有时刚完成一项任务,新的工作又接踵而至,我顾不上休息,立刻投入到下一项工作中去。生活中的琐事,我总觉得别人做得不放心,家里的水管坏了,我会自己动手修理;孩子的功课,我也会耐心地辅导……久而久之,急性子成了我的标签,就连走路都比别人快上三分。

与同龄人乌黑的头发相比,我觉得这与年龄不符的白发是件丢人现眼的事,我得想办法治治。

有人说头发是肾开出的花,头发的多少跟肾有关,头发的颜色跟血有关,黑枸杞是补肾黑发的“仙丹妙药”。于是,我托人从宁夏购买了黑枸杞。每天清晨,我就开始忙碌起来,将黑枸杞与大米一起放入锅中煮粥,看着那紫红色的汤汁慢慢渗出,弥漫在整个厨房。闲暇时,我还会用黑枸杞泡酒,看着一颗颗黑枸杞在酒中沉沉浮浮。甚至在工作时,我也会泡上一杯黑枸杞水,期待着它能让我的白发重新变黑。就这样,我坚持了一年多,满怀期待地照镜子,却发现白发依旧,没有明显效果,我失望地放弃了。

偶然有一次,我走进一家理发店。老板热情地向我推荐,说她有一种“祖传秘方”,几个疗程可以让白发变青丝。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想都没想就信了。接下来的半年里,我定期去店里理疗。每次躺在理疗床上,任由老板在我头上涂抹各种药水,心里满是期待。然而,青丝没见多少,白发反而更多了,我只好无奈地放弃。

为了“返老还童”,我还在网上买了植物黑发膏兑水洗,在药店买了中药熬汤喝,在商场买了黑芝麻煮粥喝……结果却是没有任何作用,让许多钱打了水漂。

我开始用染发剂,可每次染完发,我又开始担心。我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担心染发剂中的有害成分,会被人体吸收而致癌,想着都后怕,我一直在染与不染之间纠结徘徊,真是痛苦难耐。

自己有了白发,就会经常留意别人的头发。走在街头,看到乌黑飘逸的头发,我就会投去羡慕的目光,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看到奇形怪状的头发,我会好奇地多看几眼,想知道他们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看到秃顶光亮的头发,我会在心中默默感叹岁月的无情。

看的头发多了,我的心态也慢慢平和,逐渐明白一个道理:白发其实是人生岁月最好的印记和最珍贵的财富,要坦然面对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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